他是 Vincent Cassel|封面人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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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技的炼金术:失落与科技之间重塑幽灵

1966年出生于巴黎的Vincent Cassel,自幼便沉浸在电影的氛围之中。他的父亲Jean-Pierre Cassel是法国上世纪六十年代影坛的风云人物,与Louis Malle、Claude Chabrol等新浪潮导演合作密切。然而,Cassel并未“复刻”父亲的轻盈与风度,而是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。他在90年代凭借充满愤怒和现实主义力量的电影《怒火青春》(La Haine)崭露头角,片中他饰演的巴黎郊区青年是法国社会矛盾的缩影,也让他的银幕形象从一开始便与“边缘人”“挑战权威”这些标签紧密联系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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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Cassel从不被定型。他可以是《黑天鹅》(Black Swan)中神秘而掌控全局的舞蹈导师,也可以是Luc Besson镜头下桀骜不驯的战士。他的演技介于现实与幻想之间,善于在极端情境中挖掘角色的真实性,而这种特质在他与Cronenberg的合作中尤为突出。

在即将上映的《The Shrouds》中,Cassel再次与Cronenberg合作,饰演一位借助科技延长离别过程的男人Karsh。他在丧妻之痛中寻找慰藉,而科技提供了一种看似治愈的选择——通过数字影像和虚拟现实技术,他可以透过屏幕凝视逝者的残躯,让爱人仿佛“复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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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部电影在2024年戛纳首映时被解读为一部科幻惊悚片,然而,影片在黑暗氛围中却透出一丝荒诞乐趣。“它可以是一部关于死亡的恐怖片,实际上,也是一部关于时间的哲学寓言,甚至带着一点黑色幽默。”Cassel在采访中回应我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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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影片中Cassel表现得极为克制,他并未将角色演绎成一名绝望的亡妻追随者,而是赋予他一丝荒诞的反抗火花,整部电影难免让人想起《弗兰肯斯坦》,Cassel回答:“我们能否真正‘复生’某个人,还是只是创造了一个时间的影子?如果你真的爱某人,你能接受他们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吗?”这个问题,也许是电影留给观众的最大悬念。

Cronenberg以往的作品多带有“生理恐怖”(body horror)的标签,而这一次,导演将触角伸向了更深层的恐惧——时间的无情、记忆的不可捉摸,以及科技对于人性的侵蚀。“这部电影的重点不在于生理恐怖,而在于存在本身的恐怖。”Cassel解释道,“它讲述的是人如何面对时间的流逝,如何对抗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实。”Cronenberg并不掩饰这部片子来自于自己丧妻后的精神探寻和对科技的质询,电影像是他本人的“轻自传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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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assel在拍摄时,也曾一度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片场的镜子里“与David Cronenberg几乎一模一样”,当天晚上,他将这件事告诉了Cronenberg,后者只是一笑,说道:“我看日拍素材的时候,也常常觉得在看自己。”

Cassel回忆:“David也没有特意寻找一个和他长得像的演员”,但是,仿佛在角色塑造的过程中,角色的“神韵”似乎也在慢慢靠近和同化至导演的视角。在《The Shrouds》的拍摄过程中,这种同化的过程变得异常强烈。“有一天,我的语音教练走过来,看到我在片场打盹,还以为我是David。”他笑着说道,“然后她才发现,David就站在我旁边。”这种微妙的“同化”,也让《The Shrouds》“看起来”仅仅是一部电影,它在某种层面上成为了一种镜像游戏。他的角色——那个借助科技与亡妻重连的人,似乎和现实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共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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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(角色之外)或许我们都是镜像中的人,活在不同的版本里。导演选择我可能也是我有种‘不疯狂的疯狂’”——Cassel这样形容这份奇异的感觉,带着法式哲学家的遣词用句习惯,将多年来的表演习惯总结为“活在抽象的生活(abstract life)”里,演员的日常似乎就是活在一种抽象的“经验”而不是具体的“经历”之中,而《The Shrouds》,不只是关于死亡与科技的电影,也是关于身份、存在与影像本身的奇妙实验。

夜幕降临,你我如何面对时间的流逝?

如果说《The Shrouds》是一场关于记忆与死亡的哲学思辨,那么《Banger》则是一场对时间与区域文化的幽默解构。在这部即将于Netflix上映的非典型音乐喜剧中,Cassel饰演一位过气的法国DJ Scorpex,他曾是法国电子音乐黄金时代的代表人物之一,如今却发现自己正被时代抛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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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个角色很有趣,他是那种不愿接受自己年纪大了的人。他还在用二十年前的方式生活,试图在已经不属于他的时代里找到立足之地。”影片由深谙嘻哈电子音乐文化兼平面设计师So Me执导,因此,《Banger》不仅仅是一部关于一个老DJ的挣扎故事,它更像是一封写给法国嘻哈电子乐黄金时代的情书。影片中充满了电子音乐文化的细节——老旧的混音器、标志性的俱乐部、不断变换的灯光、迷幻的视觉效果,这些元素不仅是背景,更是故事的一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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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在剧中饰演的DJ Scorpex,Cassel并不陌生,他曾在2021年的短片《6 X Confiné.e.s》中饰演过这个角色,然而他认为自己“当时更偏向于戏剧性表现”。而这次在《Banger》中,Cassel真正地沉浸到那个时代那个世界。尽管他本人并不是电子音乐的狂热爱好者,但他花了大量时间去理解DJ文化,去观察DJ们的习惯、他们的骄傲、他们的不安。

“作为演员,你的工作是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,而这个人可能是你自己永远不会成为的人。”Cassel说,“我观察了很多DJ,发现他们有一种特别的‘狂热’——他们活在音乐里,同时,和所有人一样,他们也活在时间的阴影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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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Banger》的导演曾是法国电子音乐场景中的重要视觉艺术家,因此电影并不仅仅关注音乐本身,而是试图表现这一亚文化群体如何在特定的背景下求生。Cassel也表示,他与导演的合作是一次非常自由的尝试:“我们决定让情境自己变得有趣,而不是硬塞笑点,这使得整个电影的幽默感更加真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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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影片的基调轻松幽默,但它所呈现的视角并不轻松。在一个被新的潮流、新的力量支配的世界里,如何保持自己?DJ Scorpex面临的是一个所有艺术家都会遇到的问题:当世界已经不再为你欢呼,你是否仍然坚持创作?你是坚持还是退场?在一场关于世界格局、流行文化、艺术与个体挣扎的狂欢之中,《Banger》不仅是一部关于音乐的剧集,它更是一场关于创作意义的反思。

尽管常常饰演看似极端的角色,Cassel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一个安静自律的人。他的日常生活远离浮华,甚至有些近乎哲学家的气质。“我喜欢冲浪,我喜欢海洋,那是一种让你真正活在当下的体验。”他在采访中提到,自己的生活重心更多放在家庭与个人成长上。“当你经历过那么多人生起伏,最终你会发现,最重要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——家人、时间、如何生活。”

家人、时间、如何生活——这个回答既关乎《The Shrouds》探讨的科技与爱人之死,也关乎《Banger》所描绘的记忆与身份。人生本身就是一部不断变形的电影,我们都在时间的舞台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。

Vincent Cassel的魅力不在于完美,而在于不断挑战自我,探索人活于世的边界。无论是哲学性的探讨,还是幽默的自嘲,他始终以一种不受时间束缚的态度,成为光影世界中鲜活的存在。

《时装男士》对话Vincent Cassel

《时装男士》:您在《The Shrouds》中的角色探讨了悲伤和利用科技与失去的亲人重连。如果您处在角色的立场,您会使用这种科技让某人复生吗?

Vincent Cassel:“我想我不会。在电影中,它展示了这一切有多么徒劳。人的本质是无法被捕捉或重现的,无论科技如何进步。我相信必须学会放手。那才是真正的挑战。”

《时装男士》:在《Banger》中,您饰演一个努力保持相关性的老年DJ,您如何与这个角色产生共鸣?

Vincent Cassel:“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有那种怀疑自己是否仍然具有相关性的时刻。作为艺术家,尤其是在一个推崇青春的行业中,保持相关性是非常值得深思的。这就是在激情与现实之间找到的平衡。”

《时装男士》:与David Cronenberg在《The Shrouds》中的合作,和您以往的项目有何不同?

Vincent Cassel:“David有一种独特的方式,让你感到在面对令人不安的主题时依然能感到轻松。影片不仅仅是关于悲伤,它展示了人类在面对困难时的复杂性。”

《时装男士》:在您的职业生涯中,您经常饰演情感极端的角色。是什么吸引您去挑战这些角色?

Vincent Cassel:我想是关于在极端的情境中找到人性的所在。当人们被推到极限时,他们最为脆弱,而这些时刻恰恰是最有趣的。无论是悲剧还是幽默的角色,关键是保持真实。

《时装男士》:最后,如果您能对中国的观众说一句话,您会说什么?

Vincent Cassel:化身未来的感觉如何(How does it feel to embody the future)?